第七章 保卫江阴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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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霍师长办公室内，副官急匆匆进来，朝霍师长递上一份材料，并说：“这是各团赴炮台参加观摩学习的名单。”
霍师长拿起名单认真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不由眉头皱了起来，随即，不满地对副官说道：“怎么都是副连长，副排长，一个主管正职都没有？”
“报告师长，我们下达通知时，都是根据你的命令，要求他们正职参加，可是，他们的正职主管都推说，战备走不开，所以，就让副职来代替了……”
“他妈的，这么重要紧急的活动不参加？”霍师长听完，挥动着手中的材料，光火了，“他们以为是请他们看大戏，想不去就不去？”
“师长，他们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说那观摩学习是临时抱佛脚，没有用的……”
“他奶奶的，磨刀还不误砍柴工呢，这些鼠目寸光的混蛋，”霍师长一下子勃然大怒，厉声追问：“谁说的？”
呃……副官为难起来，欲言又止。
“到底是谁说的？”
“是……667团直属特务连王连长，还有……”
霍师长气得一挥手，示意别说了，当即命令副官：“给我立即接通王连长电话！”
几里开外的阵地前线，王哥正带领战士们满头大汗挥铲忙着加固堑壕。
电话铃响，通信值班员拿起了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即啪地一个立正，随即，一路小跑到阵地，冲王哥大声叫：“报告王哥，师长电话。”
师长电话？王哥顿时忐忑起来，按理上面有什么事，营里通知就够了，什么事惊动师长直接打电话？他有一种不好的预兆，于是，不敢担搁片刻，连身上汗水来不及擦试，就飞快跑去接电话。
这边，他拎起电话，刚要开口。
电话那边，不等王哥开口，霍师长就在电话中大声吼道：“王连长，你胆大了，仗还没打，竟敢违抗师部命令？！”
王哥这儿，被突然其来的一顿吼斥，一时莫名其妙，然而转瞬间，他明白了长官发火的原因，于是急忙辩解：“霍师长，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解释！”霍师长再次提高了声音，随即，严词命令道：“现在，你听着，明天早上八点，你带着铺盖背包，到黄山炮台报到！没有师部命令，不准擅自归队！”
说完，“啪”地一声，将电话狠狠挂了。
王哥握着话筒，足足楞了半分钟，随后放下话筒，心里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奶奶的，吃枪药了……
霍师长那儿，放下电话，立即又命令副官：再通知一遍，连以下正职，明天不执行命令的，立即撤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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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阴黄山炮台，因炮台筑在江阴黄山上而得名，又称江阴要塞。它居山临江，北面俯视滔滔长江，西衔鹅鼻山、君山，东接萧山、长山、巫山，循江逶迤10公里，是江阴众多炮台中的重中之重，自古为军事要地。
第二天早上，王哥准时来到黄山炮台3号炮位报到，在炮台的藏兵洞内，他刚放下铺盖背包，忽然，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妈的！老子哪有闲空跑这儿……
一听熟悉的声音，王哥就知道谁来了，果然，667团1营1连连长周树杰大步流星跨了进来。
“哈，树杰！”王哥立即高兴起来，他笑着展开双臂迎上前去，和周树杰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也被赶鸭子上架了。”
“不是吗？”周树杰一边说着，一边放下背包，还一脸的忿忿然。
“算了，算了，谁都不是一样吗？”王哥劝慰道：“别再他妈的，你妈的了，骂谁的妈都没有用，既来之，就安之。”
说话间，陆陆续续又有另外几个人来报到，一问，来人中，有师部作战部丁参谋，其中，大多是112师第667团和第668团的连排级军官。
这些人聚集到一起，直到这时，还都在埋怨不停，他们大多不愿意来，战备忙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主要就是都认为自己最了不得，别人都不如自己。
在当时，部队普遍都存在相互瞧不上别人，空军说有了他们的制空权，其它如海军和陆军就有了天上的庇护，而海军称，没有他们的巨炮利舰，空军和陆军啥都不是，而陆军更牛气冲天，什么海军空军？仗打到最后，还不是依靠我们陆军去缴枪抓俘虏？
至于炮台官兵嘛，倒也没有什么奇谈怪论，倒不是因为他们低调，大概他们不象其它兵种有广泛的影响力，谈不上是一个独立的兵种，也许正是这因素，所以，要让陆军老大哥来向他们学习观摩，有人就想不通了。
这其中，数周树杰意见似乎挺大，他当着众人，不无讥讽说：“说好听点，炮台它象是一只老虎，说难听一点，它不就是一只被束缚的老虎？你让它出来溜溜试试？他是能陆上跑，还是天上飞，再或者海上游？”
话音刚落，大家不约而同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理，虽然是这个理，但话不可这么说。
各兵种之间的相互不屑，说到底，还都是自以为是，夜郎自大。
就在这时，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他身材魁梧，人高马大，象大力士一样，大概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他脸色略带尴尬。
“各位长官，我是这里3号炮位的炮长，我姓陆，”陆炮长面对这群职务明显比他高，而且名义上还都是来向他学习的，显得有些诚惶诚恐，他来回搓着双手，憨厚的脸上一脸局促不安，他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客套着打招呼：“欢迎大家！委屈大家，一个时期要在这儿受累了。”
看着他高大的身材，特别是那硕大粗壮的一双大手，王哥心里都在估摸，这家伙一下子能扛二个炮弹吧？
“其实，炮台和陆军兄弟都是一样的，只是手中的武器不一样，我们要向兄弟学的东西太多，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咱们相互学习。”
乖乖，看陆炮长其貌不扬，说出来的话，话中有话，绵里藏针，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一下子，大家都没了脾气。
接下来，大家开始参观各处炮台，在参观中，陆炮长象讲解员，一边讲解着每一种炮的性能，还一边介绍着整个江阴江防的情况。
一路走走停停，一边观摩，一路议论，大家发现，各炮台的官兵各就各位，神情严肃紧张，随时处于战斗状态，炮衣早已卸下，炮口象张开的血盆大口一样冷冷地冲向远方，一颗颗炮弹擦得闪光耀眼，高射机枪严阵以待。
参观众人个个不由暗吸一口寒气，感到炮台的战争气氛远比江阴陆地严重。
其实，这也难怪，江**面战事早已打响，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淞沪战役开战之后，日军高度重视江阴要塞的战略地位，日方认为，江阴要塞是“江海门户”，是由海入江的咽喉，如不能打通这个咽喉，日军也就不能循长江而上侧击淞沪前线的中国陆军的侧翼，更不能实施沿长江西进深入中国腹地的企图。
因此，江阴要塞成了日军眼中的一颗欲清除而后快的钉子，而要拨除这颗钉子，不得不首先清除集结在江阴要塞周边枕戈待旦的中国海军舰队。
要塞的中国海军不仅阻碍南京方面的空中作战，其远程大炮的火力还威胁到沿长江下**动的日军舰艇，所以，无论是因为空中作战，还是封锁中国东南海岸的需要，无论是战术上的需要，还是战略上的考量，完全有理由在后续的大战前将据守江阴要塞周边的中国海军舰队一举歼灭，而后，再清除江阴要塞，而且，宜早不宜迟！
江阴海战就此拉开序幕。
江阴保卫战确切讲，由两块组成，其一、围绕江阴要塞炮台和长江封锁线，国军与日军在长江中展开的水战；其二、围绕江阴县城及外围，国军与日军在陆地展开的攻守战。
“八.一三”淞沪战役开始仅三天后，1937年8月16月，日军出动空军疯狂攻击国民政府江阴海军，当7架日机贴着江面向江阴飞来时，中国海军舰上水兵果断开炮反击，与此同时，江阴炮台也积极配合，一串串火龙飞向天空，一时，长江上空，炮火隆隆，流弹飞梭，日军飞机吓得不敢低飞，在高空掷下几枚炸弹后逃走。
江阴保卫战，就此首先在长江水面展开。
所以，难怪炮台守军临战意识远比地面陆军要强。
陆炮长带领众人来到一处高矗的礁石上，这儿有一个观测点，支着一架高倍望远镜，陆炮长指了指望远镜，又指着西方的江面，说：大家往那儿看。
众人于是一个个争相凑近望远镜，朝陆炮长手指的方向望去，望远镜内，只见国军海军们正紧张忙碌着……
王哥好奇地问陆炮长，海军兄弟在忙啥？
呵呵，海军兄弟可忙了。陆炮长淡淡一笑，接过话题，开始介绍：淞沪战役开始前，时任中华民国海军部长陈绍宽料到一旦中日开战，日军可能会从长江水道进犯，为了阻止日军溯江而上，海军部战前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封江，封江前期工作就是破坏长江航标。几乎一夜之间，海军部派舰艇破坏了长江下游西周、浒浦口、铁黄沙、西港道、狼山、大姚港、通州沙、青天礁等各处的灯标、灯桩、灯塔、灯船及测量标杆，为的就是要使敌舰失去导航标志。
第二件事就是沉船阻航，海军部将一些大多为清代遗留的旧舰、从招商局与各民轮船公司征集的20艘轮船、缴获的8艘日籍趸船、以及紧急征用的民用小船、盐船185艘，全部满载石子沉入江中，在长江航道筑起了一道封锁线。
第三件事，国军海军第一舰队与第二舰队主力共约49艘军舰由湖口与下关向江阴集结，进入江阴要塞附近水域严阵以待。
说到这里，陆炮长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刚才看到海军兄弟还在紧张忙碌，可能是正在做战备最后的收尾工作。
说到这里，大家你一句，我一言，开始议论起海军来了，有人甚至扯起了中日甲午海战，这是所有中国人的痛啊，前耻不忘，后事之师，不得不说，这次，海军部大概不敢忘记大清海战之辱，已经倾其所有，穷尽一切办法，构筑了水上马其诺防线以“拱卫京畿”。
在众人还在议论纷纷时，师部的丁参谋，还在望远镜前长时间地仔细观察，他发现，长江江面上，虽然沉船封江，但是海军第一舰队的海军主力“宁海”、“平海”、“逸仙”、“应瑞”、“海圻”、“海容”、“海琛”、“海筹”等8艘巡洋舰在沉船封锁线后方布防，第二舰队的小型舰艇则密集部署其后。
更琢磨不透的是，许多大型舰艇在江中集体下锚，表面上看，几近成了固定不动的水上炮台，貌似长江中的中流砥柱，要说这种“堡垒”战术构想强不强？够强！也许，中国海军方面单纯是为了发挥巡洋舰主炮的远程打击能力。
然而，问题来了，在长江中如此集中这么多的舰船，难道就不怕日军飞机一窝蜂地来轰炸吗？
鸡蛋不可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如此这般，无异是积薪候燎。
看到这一幕，丁参谋紧锁眉头，不无担心地轻蔑道：如此设防，幼稚！
闻声，王哥和周树杰一起回头看向他，那疑惑的眼神，似乎在问，老兄，人家海军排兵布阵难道不如你内行？
丁参谋连连摇头，嘴里咕囔了一句，但原不要再出现火烧赤壁的历史悲剧。
火烧赤壁？这是《三国演义》中的一个故事，王哥从说书人那儿听到过，他记得，当年，曹操隔江攻打孙刘联军，初战失利，究其原因，曹操的士兵都是北方人，尤其不擅长江中行船，战舰一旦向南航行，江流滔天，船晃人更晃，接下来，曹兵一个个呕吐还不及，哪还能正常作战？曹操为此问计庞统，庞统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把大小船只搭配，把三十只或者五十只船，头尾相连，用铁索锁住，上面铺上木板，就可以了。”曹操连忙依法行事，果然，战船在江上不再颠簸，曹兵们在船上使枪弄刀像陆地上一样，一点也不觉得晕眩。曹操大喜，可结果呢？诸葛亮巧借东风，火烧赤壁，大败曹军。
听丁参谋那么一说，又联想起火烧赤壁的故事，王哥再次凑到了望远镜前，又仔细看了又看，看罢，王哥大惊失色，转脸不无钦佩地朝丁参谋竖起了大栂指，说“你说的有道理！”
“如今国军海军部将大多舰船集中停泊于长江有限的水面上，与当年曹操将众多战船头尾相连，用铁索锁住，有什么二样？”丁参谋不无忧虑缓缓说道，最后，担心地长叹一声：“唉，如果日军空军来袭，那后果不堪设想呀。”
经丁参谋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似有所悟，大都顿时大吃一惊。
哪还不向上建议提醒？不知谁说了一句。
丁参谋瞥了那人一眼，不屑地说：“我们呀，人微言轻，再说，我们和海军又不是一个系统，他们哪会听得进我们的话？”，
说完，背起双手，顾自离开了众人。
周树杰在望着丁参谋的背影，撇了一下嘴，嘀咕一句说：“海军这样布阵，也许，有它的道理。”
一时，大家都沉默了。
